江从妄打小和一起长大,两家人的关系不错,他便也随着的辈分称呼迟晏臣。
迟晏臣没应,反而转身瞧见了我裙角带有水渍的手印。
「上楼换件衣服吧,收拾一下,奶奶催我们回去了。」
我应声,丝毫没给江从妄一个眼神,转身上了楼。
——
见祝柠枝上了楼,迟晏臣神色一淡,懒得再伪装了。
他转过身,见跪在原地的江从妄还望着祝柠枝离开的方向,不由得轻笑。
许是这笑被人察觉,江从妄从地上站起,狼狈地直起身,但目光却丝毫不退让。
「我来接囡囡回去。」
迟晏臣摸着左手腕上的红绳,听见了,却没说话,见对方有想进门的意味,才出声。
「你们已经退婚了,你也该叫她——
「祝柠枝。」
被迟晏臣的话一刺,江从妄脸色恼怒。
「我们不会退婚!」
「这婚约不是由你决定的,是由她。」
迟晏臣对这仗着家里权势肆意妄为的少爷没什么好顾忌的。ץƵ
「她想做的事,没人能阻止。
「包括你。」
「迟晏臣!」
江从妄怒吼出声,但骄傲的小少爷内心明白,迟晏臣说的是事实。
迟晏臣对祝柠枝从小宠到大,一向要什么给什么,更何况现在就连他爸都对其称赞有加。
晏宁资本的名号人不知,那明晃晃挂着晏宁资本标识的商厦——就在江氏集团的对面。
——
我下楼时,见着江从妄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
听到了脚步声,迟晏臣转过身,接过我手里的行李箱。
「走吧。」
路过江从妄时,我的手臂突然被人握住,我皱着眉朝他看去。
见他眼眶通红,脸上却毫怒色,像是突然看清了现实。
「囡囡,我不会和你退婚的。」
像是要证明什么,他看向迟晏臣,迟晏臣神情淡淡地回视着。
江从妄转身上了车,跑车的轰鸣声惊起树上的鸟雀,呼啸而去。
受到了挑衅,迟晏臣却毫不在意,护着我上了车。
奶奶催我回家除去想念外,也是她八十大寿要到了。
回到老宅时,奶奶见我身后还跟着迟晏臣,眼眸一闪,随即拉着我的手就往里走。
「哎哟,囡囡怎么看起来还清瘦不少。」
迟晏臣神色不改,换了鞋,跟在奶奶身后。
妈妈见我回来,先看了看我额角的伤,松了一口气。
「浅了不少,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晏臣、翰仲,你们和我来。」
奶奶叫走了迟晏臣和爸爸。
他们谈了许久,只记得出了房门后,爸爸的脸色不太好,而迟晏臣脸色不变,看不出深浅。
奶奶八十大寿当天,用人送来了一条暗紫色的旗袍,上面用银线绣了我最爱的蔷薇花。
一起送来了还有一根素簪,我轻抚着上面的纹路,被人打磨得十分光滑,触手生温。
宾客陆陆续续来了,见佣人引来的是江家的人,我垂下头在奶奶耳畔说了几句。
「奶奶,是江从妄。」
奶奶拍拍我的手:「去吧。」
我松开奶奶的手,转身去了后面。
后院有个泳池,佣人穿梭人群之中,其中夹杂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楚小姐。」
我走到她身边,见那张原本面带笑意的脸一下子慌张得很。
「好久不见。」
我端着酒杯在和周围友人碰杯。
熟悉的脆响让她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她往后缩了缩,眼眶一下就红了。
「祝,祝小姐。」
「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轻抿了抿唇,手中的裙摆皱成一团。
「我,我是来找从妄哥的,他已经好久没有联系我了。
「您,能不能帮帮我,让我和从妄哥见一面?」
楚轻突然握住我的手臂,力气大得一时挣脱不开。
「祝小姐,从妄哥喜欢的人是我,求求你了,不要拆散我们!」
楚轻的声音越来越响,引来无数旁观者的目光。
我被她拉着往泳池边走,突然手臂上传来一股巨大的推力。
我神色一凛,闪身退开,手臂用力一挣。
楚轻的脸色一惊,显然没想到我能躲开。
「把戏玩第二次,就没用了。」
虽然入春了,但池水冰凉,落水免不得生一场大病。
我睨着她随着惯性往游泳池里倒,但她却一把扯住了我的衣服,死死地往下拉。
「咚!」
巨大的水花溅起。
我和楚轻双双落入水中。
「囡囡!」
「囡囡!」
前后两声唤后,两个人随即跳入水中。
清澈的池水映着影影绰绰的人群,声音传入耳边都是闷闷的。
在水下几乎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我睁开眼,看见两个身影朝我游来。
更快的那人托住我的腰,将我抱入怀中,往上游。
我的手和后来的那人擦肩而过。Уƶ
出水的那一瞬,所有声音都清晰了。
「囡囡。」
迟晏臣一只手搂着我的肩,一只手穿过我的膝弯,抱着我往岸上走。
「囡囡!」
江从妄也从泳池上来,一脸焦急地朝我跑来。
肩上被人盖了一块浴巾,我抬头,只能看见迟晏臣的侧脸。
他帮我擦拭着脸上的水珠,略微急促的呼吸暴露了他的内心并不如表面的平静。
楚轻也被人救了上来,一脸狼狈地趴在泳池边,瑟瑟发抖。
「从妄哥……」
冷风一吹,我打了个寒战,身后的人察觉后,立马将我抱起就要离开。
我扯了扯他的衣服,示意让我下来。
迟晏臣皱了皱眉,但还是将我放下。
我裹着浴巾,走到楚轻身边。
楚轻见我走了过来,身子瑟缩地抖了抖。
我抬脚又把她踹了进去。
「啊!」
楚轻发出一声尖叫,所有人就这么看着,无人敢救。
她爬上来几次,我就把她踹下去几次。
「囡囡……」
江从妄皱了皱眉,还是出声打断了我。
我转头看着他,表情冷淡。
「江从妄,管好你的人。
「还有,请叫我祝柠枝。」
江从妄的脸色一白,急忙反驳。
「我和她已经没有关系了!
「囡囡,你相信我。」
楚轻伸出手扯住江从妄的裤脚,一脸凄切。
「从妄哥,那天晚上……」
我皱了皱眉,看着江从妄的脸突然变得恼怒,一脚踢开了她的手。
「江从妄。
「你真让我恶心。」
一股失望涌上了我的脑海,熟悉的脸突然变得面目可憎。
「你听我解释!」
「从妄哥……」
我不愿理会那两人的纠缠,身后走来一人,将我抱起。
我靠在他的颈窝,任由他带我离开。
迟晏臣将我抱回了房间,抽身离开的那一瞬,我看见湿透的衬衫底下映出了一条长疤。
「这是什么?」
我伸手解开他的袖口,往上一捋。
常年紧扣的袖口里,那条小臂上有一条长疤,看起来像是被火灼伤的痕迹。
我惊讶地抬起头,对上他波澜不惊的眼。
「当年那场火灾,救我的人是你?!」
当年二十岁的生日上,家里人为我举办得尤为隆重,叫了许多和我同龄的小辈。
年少轻狂的几个同辈避着大人偷摸着抽烟喝酒,一不小心点燃了堆放在一旁的杂物。
浓烟四起,我被困在了火海之中。
吸入了大量浓烟,我的头已经昏昏沉沉。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我看见一个人从火光中冲了进来,手臂上似乎被烧伤了,泛着焦红的血迹。
「囡囡!」
随即是慌乱的喊声,颤抖的手,以及额心落下的冰凉、柔软的触感。
「是你吗?」
我声音轻颤着,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小臂上的伤疤。
当年我苏醒后,发现床边躺着的人是江从妄,他手臂上确实有块灼伤的疤,我便以为救了我的人是他。
迟晏臣抚了抚我的头发,眼神专注地看着我,似乎要透过眼睛,望进我的魂。
他的眼神太过沉重,我眨了眨眼,下意识地避开了。
他沉默了许久,眼眸中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深色。
挣扎着仿佛要在荆棘中长出血肉。
脖颈上的喉结滚动,眼神最终归于平静。
「去洗澡吧,别着凉了。」
——
迟晏臣回了房间,洗了个澡。
出来坐在桌前,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
洁白的宣纸上逐渐渲染出墨痕。
字迹从规整到潦草,但内容只有两个字。
——柠枝。
房间里只开了桌面的一盏台灯。
那股卑劣的、阴暗的想法随着墨迹的晕染,反而愈演愈烈。
只有在漆黑的环境中,他才敢让内心的情感肆意宣泄。
迟晏臣知道,早晚有一天,他会引火自焚。
但从小护着长大的蔷薇花,如今日愈馥郁,引得无数觊觎者妄图采撷。
回想起老人在书房里和他说的话。
「你心思深,我原本不知道当初你为什么主动要求离家,现在我明白了。」
「我不管你怎么样,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能伤害囡囡。」
一旁祝柠枝的父亲投来了诧异的眼神,迟晏臣朝着老人点了点头。
「囡囡若没有那个心思,她便永远不会知道。」
「啪」的一声,笔落,灯灭。
寂静中传来一声低笑。
如果可以,凭什么他不行。
——
寿宴上的事情,迟晏臣妥善处理了。
第二天他亲自去了一趟江家,正式将婚约取消,也让人放出消息,江、祝两家再无联姻关系。
只是那块我从小戴着的玉佩,没有要回来。
我本以为我和江从妄再也不会见面了,直到我接到他的电话。
「囡囡……」
电话那头传来了充满醉意的呢喃。
「请叫我祝柠枝。」
我提醒道,对方一愣,随即响起一声自嘲的轻笑。
「祝柠枝……我们之间真的要变成这样吗?」
我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我不愿多说,只想着挂断电话。
「我们的婚约,晏臣哥已经亲自上门取消了,江从妄,我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如果可以,麻烦你把我的玉佩还给我。」
不知道我话里哪个字眼刺激到了对方,突然暴起的怒吼把我吓了一跳。
「迟晏臣!你知不知道!他!」
我皱了皱眉:「他怎么了?」
意识到什么,对方突然像是戳了气的皮球,一瞬间瘪了下去。
「你要玉佩是吗,你现在来拿,我就还给你。」
我拒绝:「现在太晚了,明天。」
江从妄十分固执:「只有今天,你不来拿,我就不还了。」
说完,报了一个地址,便挂断了电话。
还是郑家公子的酒吧。
我一下车,就有人在门口等我,引着我往包厢里去。
服务员打开门,里面除了江从妄,空无一人。
我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听到开门声,江从妄抬头望来,包厢里昏暗的灯光映着他被酒意熏红的眼。
我离得远了些,朝他伸出手。
「玉佩还我。」
那玉佩是离世的爷爷亲手做的,还请大师为我祈福开光,意在保佑我平安顺遂。
当初订婚,两家当作信物交换了。
江从妄抬手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见我没进去,拿出了玉佩。
「玉佩在这,你来拿吧。」
说完,把玉佩放在桌上。
我端详了几许,见他没有反应,朝包厢内走去。
我伸手欲拿,黑暗中一双大手擒住了我。
「江从妄!你干什么!放开我!」
江从妄将杯子往桌上一扔,丝毫不顾我挣扎的动作,狠狠地将我压在身下。
「凭什么!明明我和你才是有婚约的!明明我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人!」
我极力抵住他的胸膛,乱的发丝粘在我的脸颊上。
「你疯了!江从妄!清醒一点!我们已经退婚了!」
江从妄的动作一停,我以为他清醒了,连忙急着离开。
突然,他抬起眼,对上那双猩红的双眸,一股凉意涌上我的脑海。
「囡囡,是不是生米煮成熟饭了,你才愿意嫁给我?」
如毒蛇般黏腻的呼吸喷洒在我的颈侧,我大喊出声。
「来人!救命!」
「谁来救你?迟晏臣吗?!」
我逃离的动作一下子惹怒了江从妄,他发出嘲讽的笑声。
「你知道他喜欢你吗?他公司的休息室里,还挂着你的画像。」
江从妄的一句话把我死死地钉在原地,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迟晏臣喜欢我?
察觉到我的震惊,江从妄的手落在我的盘扣,嘴里是温柔的安抚。
「没事的,囡囡,我不在乎迟晏臣喜不喜欢你,过了今天,你还是我的未婚妻。」
「你做梦!」
「啪」的一声,我用尽了所有的气力,朝他的脸扇了过去。
「就算今天,你强迫我,也别想和我结婚!」
「呵——」江从妄顶了顶被扇红的脸颊,露出了一抹几近疯狂的微笑。
他擒住我的双手,死死地按在头顶,嘴里却是诱哄的语气。
「楚轻已经解决了,我们之间再也没有阻碍。」
倏然,有人踹开了包厢门,外头的光亮映在我的脸上。
「囡囡!」
身上的重量骤然一轻,宽大的西装外套挡住了我的视线。
桌上响起了酒瓶子滚动的声音,随即响起一声清脆的破裂声。
起初还有江从妄的几声闷哼,到最后连闷哼也没有了,只有拳拳到肉的声音。
我拉下外套,包厢里只有迟晏臣站着。
他应该是刚从应酬上回来,领带松垮地系着,发丝垂落,那双眼眸藏在金丝框的眼镜后,冷光折射下闪过一丝厉色。
手上空无一物,只有酒瓶的碎片撒落一地。
地上的江从妄如同一滩烂泥,迟晏臣踏过碎片,拎起他的领口。
清冽的嗓音在此时如同淬了寒冰。
「你该死。」
迟晏臣拿起一块玻璃就要往江从妄脖颈上压。
「迟晏臣!」
我惊呼出声。
玻璃偏移了一寸,避开了大动脉。
江从妄一身狼狈,吐出了嘴里的血沫。
「你来晚了。」
他捂住脖子,痴痴地笑了起来,有些癫狂。
「你输了,祝柠枝是我的。」
迟晏臣没理会,踏过碎玻璃朝我走来,仔细将衣服给我盖好,动作轻柔地将我抱起。
「我们回家。」
路过江从妄时,他停下了脚步。
「她是她自己的,不属于任何人。」
皮鞋踏上江从妄的一条腿,碾了碾。
「你最卑劣的,就是用强迫的手段妄图得到她。」
江从妄痛呼出声,但又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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