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特别,江承肯定是特别的,跟他从来不用客气,一切都觉得理所当然。
在他面前可以毫形象的哭闹,好事坏事下意识地总是想先跟他分享,反正这些年吵吵闹闹到这么大。
「可他从来都没说过喜欢我,而且你知道他这个人,就爱惹我生气。」
我不服气地辩驳。
我爸放下笔,摇了摇头:「闺女啊,永远不要听一个男人对你说了什么,你要看他为你做了什么。
「爸爸,难道你早看出江承对我有意思了?」我好奇问他。
我爸奈一笑:「他不喜欢你,你封在家里,徒手爬上三楼给你送东西?他不喜欢你,天天叫饭店给你送饭?他不喜欢你,三天两头上家来,你以为他真是来看我跟你妈的?哎,真是个榆木脑袋……」
我被我爸的话堵得一时语塞。
想想,我和江承好像是从我分手后,交往才多了一些。
大学时,他每次见我都是一副冷脸,后来毕业后,他直接出国读研了。
回国后他去北京创业,我分手后回了老家。
那年,恰巧赶上疫情,我处在分手阵痛期,小区还被封了。
整个人有些轻微抑郁和厌食,天天闷在家里,心情越来越糟。
那时,江承三天两头北京、老家开车两头跑,有时候还要隔离,我以为他是担心他爸妈。
被封在家,物资紧缺,江承竟然不要命地从楼下爬上了我卧室的阳台。
他敲我窗户时,我差点没吓死,还以为见了鬼。
他带给我一堆吃的,有零食,还有烤串儿,我仿佛看见了救星。
他瞥见我,一脸的嫌弃:「顾小荞,瞅你瘦得这样儿吧。」
许久未见,他比以前好像要壮了些,身上肌肉好像更结实了。
「听说,你不好好吃饭?」他质问我。
「没有……」我小声地反驳。
「说吧,现在想要什么?哥满足你。」他笑得张扬
「我想喝奶茶。」我闷闷道。
「你喊声哥哥我就给你。」他又故意逗我。
「滚滚滚。」
「那你笑一个也行。」
「看见你笑不出来。」
「不就失个恋,瞧你这样吧。」
总之,那天我俩你一言我一语互怼着,心情倒没那么烦闷了。
只是我没想到,江承竟然真的从怀里变出一杯奶茶,得意洋洋的:
「芋泥啵啵,三分糖,还热着呢。」
我从楼上看了一眼下面,不禁一阵阵后怕:
「江承你不要命了,你怎么上来的?」
他无所谓地摆摆手:「从小翻你家墙头习惯了。
「走了,哥还得去搞钱,你记得好好吃饭啊。」
他喝完我喝剩的奶茶,又麻利地从三楼下去了。
后来不久,听说江承接手了我家附近的一个五星饭店,我当时觉得他有大病一样,疫情期间餐饮都黄了多少了,他竟然上赶着当冤大头。
不过饭店重新开业后,每天都会有各种菜送过来。
疫情期间,各种蔬菜断货,我家天天五星级酒店饭菜送上门,属实羡慕了不少人,就这事儿,我妈没少夸江承孝顺。
江承还每天监督激励我:「顾小荞,今天吃完,奖励200元。」
我当时贪图小利,直到一个月后发现自己胖了十斤,欲哭无泪,追悔莫及。
江承却一脸满意:「不错,还是有点肉肉好看。」
那时,他经常两头跑,也挺累的。
不过,失恋那段小半年的时间,确实是他陪我过来的。
那时天天窝在家里打游戏、看小说。
后来游戏打烦了,小说读遍了,闲着无聊开始在网上自己写。
本想写着玩,没想到还有不少人看,后来也没找新工作,就窝在家里写东西,也乐得自由。
第一个月稿费挣了1万多,我兴奋地给江承打电话。
那天我豪横地请他吃了最贵的料理,他开车带我在跨海大桥兜着风。
那时他开玩笑道:「顾小荞,要不咱俩凑合凑合得了,反正都没人要,又知根知底的。」
我没心没肺乐着:「不行,我得享受单身贵族的生活。」
可能是我太迟钝,一直没有看出他眼神里隐藏的情绪。
「所以,是选择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想必自己心里有答案了吧?」
我爸打趣我。
「爸爸,不是选谁的问题,是我心里还是有些乱……」
我爸目光一顿,开口道:
「那如果谢川和江承掉水里,你只能救一个,你下意识会救谁?」
「好无聊的问题……」我吐槽。
「那肯定是江承,谢川是前男友,江承在我心里像亲人一样,我还不至于那么拎不清。」
「这不就得了。」
我:……
「爸爸,你们怎么就这么喜欢江承?你不是说男人大部分都不靠谱吗?」
我追问老顾。
「男人靠不靠谱得靠时间证明,但是你跟江承在一起呢,我不是嫁女儿,而是干儿子转了正。」
他认真给我分析着。
「最重要的是,你们在一起没有婆媳矛盾,你受不着气。那小子要是敢对你不好,得挨两家的揍。」
「可我不知道我跟江承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
我爸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问题没有纠结的必要,爸爸就问你,你跟江承在一起开心吗?或者说,假如他从你生活里消失了,你们成陌生人了,你会不会难过?」
我爸就是我爸,每次跟他聊完,心里都能通透不少。
我躺在床上,心里似乎也有了答案。
只是没想到,江承打来了电话,语气还半带威胁地跟我说:
「顾小荞,你不答应我,咱俩以后就绝交吧,我见不得你跟别人好。」
我:???
「你威胁我?」
我一时人都有点懵,一气之下。
「绝交就绝交!」
话说得虽洒脱,但吵吵闹闹这么多年,也习惯了他那张破嘴。
真做了陌生人,一时想都不敢想。
第二天,我去见了谢川。
他先我一步开的口:「顾荞,你是来拒绝我的吗?」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没再作声。
他叹了口气,苦涩一笑:「其实,我自己已经想到了……」
他缓了缓,假装释然笑了笑:「顾荞,能帮我个忙吗?」
谢川的母亲,癌症晚期,已在弥留之际,想让她走得安心一些。
病床上的人极其瘦弱,头发已然掉光,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周围是成堆的监测仪器。
多年前那个还在工地打工身强力壮的人,转眼间竟成了这副模样,心里一阵酸涩,忍不住地难受。
谢川轻轻地唤了她一声:「妈,你看谁来了?」
床上的人缓缓睁眼,见到我后有些意外:「荞荞?」
我努力扯起笑:「阿姨,好久不见。」
她努力坐起来,半靠在病床,看着我笑得温柔
小川,把你爸爸种的草莓待会儿给荞荞带几盒回去。」她笑着拉起我的手:
「阿姨记得你最喜欢是草莓了是吧?」
我笑着点了点头。
「阿姨,您好好养病。
「我和谢川,也会,好好的……」
她笑了笑,眼角里有些泪:「好好好……」
又转头吩咐谢川:「小川,你先出去吧,妈有话跟荞荞说。」
谢川出门后,她抹了抹眼角的泪,笑了笑:
「我知道,他是为了让我安心,之前带来一个姑娘也是,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没放下你。
「可你这么好的孩子,离开谢川,总会遇到更好的,这么多年了,你们啊,怎么还能回得去呢?阿姨虽然没什么文化,但这点道理还是能想明白的。」
谢川的母亲拉着我的手,笑了笑又问道:「跟阿姨说说,结婚了吗?」
「还没有,已经订婚了。」我忍住眼泪回道。
「真好,也不知道哪个小伙子这么有福气,阿姨只能现在祝你们新婚快乐了。」
隐忍多时的眼泪,终于在推门而出时,倾泻而出。
突然想到小时候捉迷藏,爸爸明明知道我藏在了哪里,却还是故意看看这里、看看那里,陪我演着幼稚的游戏。
这世上的父母,到最后一刻,都是在想着自己的孩子。
「谢谢你,顾荞。」
谢川站在我身侧,拿起纸巾要给我擦眼泪,手顿在半空,意识到什么后,又递到了我手中。
我接过纸巾,道了句谢。
「其实,阿姨都知道,你想让他安心,她也想让你安心。」
谢川一愣,慌乱地转过身,抬手遮上了眼睛,身体微微地颤着。
「她一直在瞒着我,每次电话里都说很好,她病了一年了我才知道……医生说……没有救……」
他努力地缓着情绪,声音还是依旧哽咽:
「顾荞,我们怎么就到了要经历亲人离去的年纪了……」
我望着谢川的背影,思绪万千。
「从前读龙应台的《目送》,所谓父女母子一场,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那时对这段话的理解还似是而非,只是莫名觉得伤感和无奈。后来才明白,人生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别离与远行,没有什么来日方长,我们能做好的只有珍惜当下。
「其实,分手前,我回过一次家,那时我发现了爸爸的病历单,他做了心脏手术,我却从来不知道,真的觉得自己很不孝。为了爱情不顾一切,连自己父母生病了都不知道。所以这些年,我一直陪在他们身边。
「谢川,你知道的,我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我望着他落寞的背影,突然间想起18岁初见的那个瞬间,年少的谢川,走在晚霞下,一身的破碎孤独感。
片刻后,他缓缓转过身,收起了失控的情绪。
「我们出去走走吧。」
13
他替我开了车门,白色的路虎,是那年我坐在他电瓶车后座,指给他的那款。
车里音乐电台正播放着陈奕迅的《十年》。
从18岁到28岁,还真的整整十年了。
十年前,那个贫困生永远坐在食堂角落吃着最便宜的饭菜,人人嘲笑之时,殊不知从那刻起,命运的齿轮就已经开始转动,从前胡言乱语的畅想,竟然都成真了。
我笑笑打趣他:「你现在也开得起路虎啦。」
他看了看我,扯起笑:「你现在也背得起爱马仕了。」
我们相视一笑,我开玩笑:「看来,咱俩是影响彼此财运。」
他笑了笑,没有作声。
学校街边的小店已换了一个又一个,三三两两的学生路过,男生抱着篮球,女生讨论着最新的电视剧。
天边晚霞连绵,微风不燥,街边的小店响起一首几年前的歌曲。
「怎么会爱上了他,并决定跟他回家。
放弃了我的所有,我的一切无所谓。
纸短情长啊,道不尽当时年少。
我的故事都是关于你啊。」
梧桐树上的蝉鸣声伴着隐隐的歌声,仿佛将人拉进18岁那年的夏天
「顾荞,我还是不甘心,我现在……有很多很多钱了,能……能换你回头……看我一眼吗?」
身侧的人红了眼,声音哽在喉间。
我望着天际的晚霞,释然地笑了笑。
「谢川,后来我自己买得起LV了,也挣了不少钱。后来我渐渐明白,有时候包再贵也没有塑料袋能装,几块钱的电子表和几万的名表都是一个时间,几万和几百万的车在高峰期一样堵车。我曾经爱的,也不过是那个穷小子而已。」
「对不起,你最好的青春都给了我,是我……是我耽误了你……」
谢川眼眶微红,眼里的泪映着细碎的光,声音颤抖着。
「你不用说对不起啊,你的青春也给了我,男生的青春也是青春啊。在最美好的年纪,遇见一个让自己心动的男生,真的是一件超级浪漫的事。我足够勇敢了,也大大方方为自己的心动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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