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K128次列车启动的瞬间,林晓棠被惯性重重甩向椅背。
车窗外的深圳北站像一卷褪色的胶片,裹着广告牌刺目的红光向后飞掠。
她蜷缩在靠窗的硬座上,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那里箍着一枚金镶玉婚戒,戒圈内侧刻着“周福生”三个小字,是三天前母亲连夜托人打的。
“龙华区那个包工头肯出十二万彩礼,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三天前的傍晚,母亲的声音混着麻将碰撞声从听筒炸开时,晓棠正蹲在电子厂女厕隔间啃冷馒头。
瓷砖缝里霉斑蜿蜒如蛇信,隔壁传来质检组长王姐的啐骂:“流水线停了十分钟!林晓棠又躲去堕胎了是不是?”
“下月十五是好日子。”母亲在电话里吐出瓜子壳,“你弟的彩礼还差八万,周家答应再加三金……”
晓棠盯着馒头上的牙印发愣。
去年今日,她也是这样蹲在厕所,听小芳哭着说老家要把她许给瘸腿表哥。后来小芳右手腕多了串“0497”的蓝墨纹身,半个月后连人带行李消失在宿舍881号房。
列车突然剧烈颠簸,婚戒的玉镶边磕在窗框上,发出细微的脆响。晓棠慌忙缩手,帆布鞋却踢到了前排座椅下的蛇皮袋。袋口散出一角桃红色布料,看纹路像是厂里去年生产的婚庆床单。
“当心点啊!”前排穿花衬衫的大婶扭头瞪她,耳垂上金镶玉耳钉晃得人眼花,“这袋子里装着给我闺女准备的嫁妆,碰脏了你赔?”
晓棠低头道歉,瞥见自己磨破的鞋尖。这是三年前离乡时穿的鞋,鞋头被龙华电子厂的硫酸池蚀出蜂窝状小孔。每月15号发薪日,母亲总会准时打来电话:“你弟在县里相了对象,下季学费……”于是工资卡永远锁在老家掉漆的抽屉里,像条被拔了毒牙的蛇。
过道里飘来方便面与汗酸混杂的气味。斜对角座位上,穿豹纹短裙的女人正对着小镜子补口红,蕾丝袖口下滑时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