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一转眼一阵秋雨落下,碧楼病怏怏的,看着身子像黄叶似的酥脆,烂了下去。
我嫌晦气。
不大愿意去探望。
惠生新近纳了房小妻。
面相圆润,颇有福气。
是一等一宜男相。
小妻刘氏面庞圆圆,眉眼温柔,性子温良恭顺。
碧楼病重,她倒是时刻去探望。
府上下人说刘氏盼着碧楼死。
正房夫人一死,她这小妾便好当家了。
刘氏听了这些风言风语,惶恐不已,时时在我面前表忠心。
我是家里逃难到扬州的。
要不是靠着您、老爷、夫人垂怜,舍我们家五十升米,让我这卑贱身子也有机会得以侍奉少爷,怕死在哪里都不知道了。
自古以来,没有孩子是喊我们这种姨娘做妈的。
我只不过是用自己的肚子,生出来老爷和夫人的孩子。
刘氏再三发誓,绝不敢觊觎惠生正房的位置。
我心头一暖,觉得她倒懂是。
当小妾就有当小妾的做派,不该合自己得的,生出半分念头都是该死。
刘氏怀上孕时,碧楼面色泛黄,人就靠一口气吊着。
什么时候气了了,人也油尽灯枯了。
我嘱咐冬菊去买白事用的经幡、蜡烛、纸钱,照老家发丧的规矩,提前把东西买齐了。
好等碧楼一咽气,马上派上用场。
秋天下第二场雨时,碧楼在淅淅沥沥的雨里离世。
她是深夜故去的。
我贪睡,打发冬菊去她床边守着她。
翌日,冬菊头上戴朵白花回来,跟我描述碧楼死状。
她眼睛睁得像具活干尸,里头眼珠子一点光彩也没了。
不喊爹,不喊娘。
躺在床上,眼睛瞪得夸张,木愣愣亦或者是直勾勾盯着天花板。
手指虚抓空气,嘴上一直念叨着几个含混不清的字。
冬菊凑进去听。
费了半天劲儿,终于体悟过来碧楼呻吟着的是,还给我。
还、给、我……冬菊迷惑不解,真不知道夫人的遗言是什么意思。
我心里却咯噔咯噔响个不停。
语气中却是满腔愤恨,不识抬举的东西,死了也好。
免得留在家里添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