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步?”
李存勖自顾自的挠挠头,不大知道怎么办好了。史书上都有记载唐庄宗李存勖不折不扣的勇将但是很少提到过他的谋略,绝大部分诸如突袭幽州解围、青州分兵两路开战试探,这些主意基本都出自郭崇韬的手笔。
提到李存勖就俩字,一个勇,一个伶,伶字先不说,勇是出了名的。当年李克用的十三太保他就是头头,能在各路王爷里面杀出来最后推翻梁朝,绝对的狠角色。
江山易改,秉性难移。
李存勖这个性格被他爹养成了极度依靠谋臣,特别是没了他爹以后大小事务更是都要和郭崇韬商量着办,现在有了个脑子挺灵活在某方面甚至还超过郭崇韬的谋士当然要好生珍惜。
郭崇韬微笑道:“喂,那边的明家小子,事是你出的主意,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办?”
看着他们的眼神明云景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毕竟主意是明云景自己出的不接着干下去挺说不过去的。
明云景看着眼前那副地图,地图上甚至标明了符存审手下的先锋军和李嗣源的成德军昭义军主力的位置。
符存审在相州依托邬堡重建了防御层,而李嗣源更是陈兵贝州,一副要两路出击如虎爪牙撕裂魏博的样子。
但这都是做样子,如果晋兵实力足够,何必在相州修防御层提防梁军从滑州渡河而击呢?
说白了都是李存勖铁了心不想要大耗费吞掉魏博军。
明云景笑道:“我不过一小吏,九品芝麻官仰赖主公信任,一旦我说出计划没了什么说服力岂不是很尴尬,不如这样,在场还有李先生和郭先生两人,想必心中也已经有了主意,不如我们三人都把主意写到手上,效仿一次赤壁吹火破联营怎么样?”
这个做法实际上是给足了两位老臣的面子,若是明云景就这么愣头青一样说出来他的主意岂不是瞬间生疏了晋主和他们两个?
李愎和郭崇韬两人不由得一惊,随即相视大笑:“好好好,不愧是年轻人,血气方刚还要效仿孔明公瑾,我们一起便是,若是相同我今日便痛饮了这壶酒当罚杯!”
明云景相视一笑,取过来一只毛笔沾满浓墨在左手上轻描淡写几笔便放下。
三只手同时伸出,李存勖连忙拿起手里的油灯挑明一看,三只手上齐刷刷写着离间二字。
“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在房间里不断回荡。
“明小子,啊不,明小先生,该叫你先生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老谋,了不起了不起啊!”
郭崇韬笑了大半天对李存勖说道:“恭喜主公慧眼识珠,再为我军添一员谋臣啊!哈哈哈哈....”
李存勖见两人都已经认可了明云景,心里更加得意,拿起来酒葫芦往嘴里猛灌一口:“天公助我得此贤才,看来我大业可成,乃父之志可成啊!”
“恭喜主公!”
大策略定好了,下一步就到了该怎么进行的一步了。
离间计少不得的肯定是钱财,这点李存勖早有准备,他在魏州境内截到的那些豪绅个个都是腰缠万贯,有点夸张了,个个都是腰缠千贯,而且被截住的肯定是走的最慢的,也就是钱财最多的。
被劫了也只能是自认倒霉。他们根本想不到这破主意竟然是明云景出的。
李存勖按叛逃罪全部扣押审核,从他们身上捞出来的银子何止三万两。
这三万两雪花银一半被直接发给了汇合的燕军和其他各路节度使。
刷一下一半没了。
战争这头吞金兽就这么残酷。
接着又拿出来三千两安抚各州受灾百姓。
又只剩下了一万二,这一万二李存勖自个留了一千,给符存审李重进各给了一千,剩下的就是对付魏博军的花费了。
九千贯,换算过来就是九百万枚开元通宝。明云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铜钱银两,但这勉强只够魏博军一月军饷,也不知道杨衮是否看得上。
离间人自然是摇摆不定的魏博节度使,金刀杨师厚的真传儿子杨衮。要对付的就是新上任的博州节度使范延光。
说到最后,李存勖和几个谋士一起商量一下,还是要搞一个秘密的出使团,当然是不能让后梁的探子知道,特别是范延光,免得打草惊蛇。
范延光可是铁杆梁朝支持者,朱友贞赏了他一个节度使官坐,已经是外番人臣最大礼遇,对于朱友贞分裂魏博的行动更是毫不保留的执行上任第一天宣布博主兵马不再与魏州统一协动,博主税产自己解决。
就差和杨衮说一声:老子不干了。
...
李存勖做好了万全准备,由符存审大将带头,只靠他一个领兵的将领肯定不行,还要找几个脑子灵光的,还要找一个能代表李存勖心意的。
于是就有了以下成员:李嗣源次子李从容,算半个王室成员。中军指挥使高继思,先锋大将符存审,还有就是李存勖的护卫李筠。
这几个人放到历史书上都能写下来满满好几十页。秦王李从容不必多说,符存审是宣武军节度使,更是后来的“死秦王”,也就是死了追封的。李筠这时候还是李从容的一个小小护卫,三十年后赵匡胤反周时李筠可是和李重进一起反了的。
高继思可能有些书友不太了解,但他有个孙子熟悉五代史的肯定知道,那就是白马银枪高怀德。
赵匡胤的开国功臣之一。
能把这几个凑到一起送去魏州拉拢杨衮,估计也是怕量小不够数。不然怎么说李存勖是个武夫呢?离间这种事应该是尽可能的人少才对,他倒是几乎整出个使节团。
不过好在是有了使节团,明云景不用和李存勖多加解释也顺利摸到了可以去往魏洲的通行证。
第二天清晨,这只叫不上来名字的秘密的使节团出发了。至少看起来目前的情况还是比较顺利的,从相州出发东出四十里,这里就是相州和魏州真正的边境线了。
过了此处,就意味着脱离了李存勖的掌控,未来的一切就都要听天由命了。
走在大马路上,符存审骑着个高头大马,一边问道:“明家小子,以前我怎么没有听说过你,你师傅水镜先生也是最近才刚刚出山吧。”
明云景点点头示意他说的对。
正值青黄不接的时候,相州城内尚且饿殍遍地,更遑论治理不加的魏州境内了,一群丘八管着的地方,早就没有人愿意来这地种地了。
尤其是当李存勖下令河北道所有的大宗贸易都要走相州时,魏州这最近半个月内更是连一口米都没有买到。眼瞅着就要坐吃山空的时候,魏州境内更是爆发了兵士闹饷的事,把杨衮急的焦头烂额。
魏州境内更是难民无数,这些豪绅地主以为自己逃出了相州就可以保住自己的财产,没想到自己的财产在一路盘剥之下到了魏洲反而连一石米都买不到。
走了好几天路明云景一行人来到城门下面,城门严密封锁不许任何人随意出入,来回不断有兵士巡逻。仿佛大战的阴云已经落在了魏州头上。
符存审道:“听你说你以前是赊刀的,能够推算运势,能不能现在替我卜算一把?就推算一下咱们这套行程是否顺利,能不能顺利拉拢到杨衮?”
明云景摇摇头,道:“气运有其成者也有其不可成者,妄然告知只会招惹来杀身之祸,将军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和节度使大人商量吧,自古有缘做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将军可以用心去做,没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河朔两镇都已经被将军所拿下,还能怕一个小小的魏博军阵吗?”
符存审还没有回答,只听有另一人拍住明云景的肩膀说道:“好小子这话我爱听,做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夫我以前和刘备一个样都是卖草鞋的,现在不一样得了晋主赏识做了节度使大人吗?你现在还年轻等以后推翻了梁朝,主公坐了龙椅自然会给你一个中书令来坐坐。到时候可真的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了。”
说话的正是高继思高大人。
明云景道:“不敢当不敢当,小子也只不过是在城里一个种地的,哪敢有这么高远的志向,只要能帮助晋主大人得了这魏博军镇,能在相州城内在某个一官半职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娶两个老婆在城里过日子似乎也不错,哈哈哈哈哈哈....”
明云景道:“大人说笑了,咱们还是先想办法进城再说吧。”
符存审道:“这有什么难的,我和杨大人可是老交情啦,想进她的城还不是容易的多,小子拿上这个去门口给他看一看,哦对了想起来咱们这是偷摸入城不应该这样的。”
李从容道:“咱们可是进城做贸易的差旅,让你说的咱们好像是进城绑票的劫匪一样,好啦这个时候还是看我的吧!”
李从容牵着几只牛羊,牛身后拉着的板车上还装有粮食,几个人就跟着这几只牛羊摸到城门下面,就算明云景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李从容偷偷塞给那两个守城士兵一人手里一腚银子。
看来李从容也是深谙能用钱弹开路的路就不是路的道理。
那两个士兵拿了钱,象征性的在牛羊身上摸摸,完事以后就打开了城门。
明云景跟着使节团除了要为晋主服务以外,还是肩负的寻找父亲的责任,少说也有五六年没有见过面啊,魏州城足足兵士有一万五,总不能一个一个的去找吧。
还是得先想想办法。
老娘还真是净给我出难题。
进了魏州城先找一家旅馆住下,明天再说去找杨衮。
魏州治安不算好,尤其是到了夜里的时候,除了几家主营夜间消费的商家外,基本不会有人再开着门,怕的就是那些喝醉酒了的士兵惹是生非。他们惹了事头顶还有节度使大人做主,小老百姓惹了事可真就是抄家灭族了。
惹了其中一个士兵,也许第二天就会来一二百个,把这家店给砸了。在魏州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明云景异乡人入城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天色昏黄,所到之处无一不是赶快关门溜之大吉,不要惹上麻烦。
街道上三三两两的士兵一边拿着酒罐子一边打着哈哈,还以为自己是红脸关公斩华雄呢。
明云景敲开一家店门,无一例外是拒绝了他们住店的请求。没有军检司和县衙发放的腰牌,谁也不敢让他们住。
可这老天都已经黑了,如何再去县衙寻个腰牌?
“难不成真得要在这街道上酣睡一宿?那不得把人冻死?”
正明云景愁眉苦脸的时候远方一家店铺似乎还开着门,走去大门外正是一家酒色铺子,名唤快活林。
李筠见有可以嫖妓之处兴奋异常,只管往里面冲撞,却又被一人拿枪指着退了出来。
“你是何人,竟敢私闯快活林?不知道今天这地方我包场了吗?”
那人手持一杆双刃短矛枪,一身紧袖护袍打扮,头顶须发乍散披在面额前,手里的葫芦和含混不清的口音已经证明他还是个醉酒的客。
李筠反问道:“你又是何人,竟敢如此刁难旅客,没有王法吗?”
那人一脸不屑,拿起葫芦饮下一口:“告诉你!在这魏州城,小爷我就是半个王法!老子说一不二你知道吗?”
口角上的争吵越发硝烟弥漫,李筠也再也难以忍受眼前这个狂言酒徒了,忽得大喝一声:“让我看看你有几分本事就敢妄称魏州第一,报上名来死在我手下也算你的福分!看枪!”
“呸,你也配知道小爷我的名字?”
李筠拨开那人架在脖子上的银枪,另一只拳头想都没想直扑脸上而去。
没想到这人确实有几分本事,抬手掌心与李筠的拳头相碰在一起抵消掉了李筠冲拳的力道。
李筠见冲拳被抵消,立即闪身退后两步,拔出来马背上的枪头合上木杆一个捉枪式朝着那些下三路招去。
那人枪尖戳地,却没能挡住李筠长枪一刺,虽未中招第二枪便已扫来只得是仓促抵挡。
经此一式李筠便知了此人喝酒后下盘功夫是何等稀烂,手里一杆短枪本是抵挡枪扫的最佳武器却被李筠红缨枪打的连连后退,步法上更是如云点路,左右毫无章法。
不出十招李筠的长枪就已经点到肩头向上一挑,散在额间的长发被扫断大半,露出一张凶狠的脸庞和冷冷的眼神。
“好生凶狠的打斗!出招即为命门,一着不慎人财两空!”符存审评价道。
明云景看不懂只觉他们二人打斗颇为用力,火星四射,铁枪间震动的声浪让人耳朵生疼。
高继思喊道:“李筠,莫要再打了,还是让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