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靠窗位置,令仪和宋依斐对视而坐。
不过才几日不见,两人之间那份轻松似早已不见,倒是都有些拘谨。
“你近来如何?”
令仪纠结着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说好,她确实不知道哪儿好。周嫮生‘背叛’她?姨娘偷汉子?实在不好。
但若说不好,岂不是有博取关心之意。
“还好。宋大人呢,怎么年假没过完就来巡视了?”令仪不知他今日来,不是路过,而是特意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她。
“家里无聊,出来透口气而已。”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只有街头上偶尔响起的叫卖声,让气氛不至于太尴尬。
“十四那天是我的生辰,你可否陪我一起过?”宋依斐紧张的不能自己,握着茶杯的手冒出很多冷汗,却不敢抬头看她一眼。
“你生日不是正月十五吗?”令仪说完才觉得自己说漏了嘴,她若不是有意打听,又怎会特意记住。
宋依斐抿嘴偷笑,内心像是被被几百头麋鹿撞击,砰砰砰地直跳。
“大家都以为我生辰是正月十五,可其实是正月十四早子时生的,我母亲觉得八字不如晚子时,所以就变成这样了。不过这件事只有我母亲和我知道,如今你也知道了。”
宋依斐偷偷打量令仪的表情,却发现她木愣愣的煞是可爱。
连生辰都能改,简直是闻所未闻,
但令仪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件事他就这样轻松地告诉自己,是想告诉她,在他心里她也是一个例外的人?
“到时我若有空,便与宋大人一起庆祝。”令仪为了掩饰自己火烧的内心,侧脸看向窗外。
肌肤白如雪,侧颜美如画。
宋依斐痴痴地看呆了,情不自禁地握住令仪的柔夷。“到时,你可否戴上我送你的镯子?”
令仪心惊,想抽回自己的手不成,却对上了他深情的目光。
“好。”她不想看到这张脸再一次失落。
“这次你可不许骗我。”
看着他紧张的表情,令仪失笑。“这次一定不骗你。”
从永安酒楼回来的路上,春分的嘴角就没合上过。
“再笑就立马给你找婆家!”令仪被逼急了,只能威胁道。
“小姐不要啊,好歹也得当了小姐您和宋公子的见证人,我才敢找啊。”春分如今和令仪情同姐妹,自然知道她只是吓唬自己,所以更是有恃无恐了。
刚回到潇湘苑,令仪就看见周嫮生坐在院子里逗弄小猫。
正是她用来试药的那只。
春分找借口先退下了,她看得出来,最近几日小姐和周先生的关系不太对劲。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坐在院子里,冷的不止是身体。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令仪本想直接起身离开,但念在他这段时日帮过自己,所以才给他一个机会。
“要说的太多,不知从何说起,不如先给你讲个趣事吧。”
令仪没有回答,他便顾自开始讲了。
原本她以为他要讲的是一个典故,或是野史记载,却没想到他所说的是他和她母亲的故事。
“长公主所有华服中紫色最多,于是百姓以为她偏爱紫色。那时,满大街的少年才俊全都着紫衣,穿紫靴。但事实上,我最清楚,你母亲喜好白色,就如同雪一样,纯白无暇。”
令仪才听得入神,周嫮生就说故事讲完了。
她突然很羡慕这个男人,他能知道有关自己母亲的事,而她身为女儿,却知之甚少。
“你是想告诉我,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东西,也未必是真的?”
周嫮生赞赏地看着她,并未作答。
“你知道我母亲喜欢白色,是因为她告诉你。若她不对你讲,你何尝会知道呢?”
既然话说到这份儿,她也不想再对他有任何猜疑。
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她不希望自己身边留一个自己信不过的人。
“难道你连一个也许是你亲生父亲的人也信不过?”周嫮生得寸进尺地调凯,丝毫不介意令仪递给他的眼刀。
“我牺牲色相帮你调查,你倒好不言谢就算了,还质疑我。”周嫮生看得出来,若他再不说实话,令仪极有可能将他赶出赵家。
周嫮生其实早就知道赵昌仪是故意接近他,想利用他对付赵令仪。
前几天,她让周嫮生给令仪的药里下毒,周嫮生推说风险太大。昨日,她又想出了更狠毒的招数。
别看她年纪不大,可是跟着香姨娘这些年学了不少害人的方法。
“你说什么?!”令仪的指尖扣在石桌上,压得生疼。
赵昌仪要给她下药,让她失身!
看来,她还是太仁慈了,以至于赵昌仪还有精力算计她。
“我早就觉得,赵家这一大家子人里面,只有你最可爱。”周嫮生义正言辞地发表意见,惹来令仪无尽的白眼。
他倒是清闲,感情要被害的不是他。
“你放心,我现在是赵昌仪手上的棋子,她有任何动作我都会告诉你。不过,我牺牲色相倒是真的,她春心荡漾,老是占我便宜,你可得补偿我啊。”
面对眼前的‘怨妇’令仪脑袋涨疼。他还能再无耻一些吗?
“你要什么补偿?”他根本什么也不缺,无非又是随便说说。但这次,周嫮生要的东西着实不轻。
“你得拜我为师。”
“不可能!”他自己也说可能是她的亲生母亲,她怎么可能拜他为师。
“你不想学药理?不想学点武学?不想让自己变得更有实力?”
周嫮生的话对令仪来说确实很有吸引力,她若不懂药理没有周嫮生,很有可能就会被赵昌仪所害。
思索再三,她决定答应。“让我拜你为师可以,但我不会叫你师父。”
“成交,反正你叫我先生也是一个意思。”他厚颜无耻地让令仪敬茶,令仪黑着脸照做。
翌日,管家带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到潇湘苑,询问令仪的意思。
“大姑娘,有个自称是赵家旁族的男人前来投靠,希望在府上谋个差事。”
令仪正在看周嫮生送她的药理书,被人打搅心生不悦。转而又露出一抹诡笑。
“让他留下打理院子吧。”
门外传来那人的道谢声,令仪让春分悄悄去把那人的面貌记住,回来告诉她。
赵家下人不少,她可不想到时候弄错了人。
待春分回来,令仪见她脸色不对。
“小姐,太吓人了。那人脸如盘底,眼如铜铃,浑身皮肤坑坑洼洼,活像一只癞蛤蟆!”
听春分说完,令仪溢出一声冷哼。
春分缩了缩脖子,被令仪脸上的冰冷吓到。
接连三天,令仪白天都去外面,到天黑才回来。
她是去永安酒楼了,不,现在正式更名为永乐会所。
门面扩大了双倍,装修也开始进行,估计到三月份,就能正式开业了。
周嫮生每日都去赵昌仪那里,直到晚上才回自己的房间。
风平浪静的大宅子,毫无往日的年味。
姨娘小姐们规规矩矩地待在自己院里,下人们忙着自己手头的活计。
傍晚,夕阳佛落,将宅子染上了红光。
令仪让春分去东街买糖油粑粑,然后再到西街去买冰皮面,这一来一回得一个多时辰。
春分心思单纯,令仪不想让她沾惹这种事。
正巧,赵昌仪带着人前来问安,说是有些日子病了,没来叙姐妹情谊。
“姐姐,你还是那么惧寒,屋里这炭火烧的真旺。”赵昌仪脱下厚厚的斗篷,露出里面的粉色裙装。
“生来怕寒,这病恐怕这辈子都好不了了。”令仪懒懒地依靠在软垫上,说话时有气无力。
“姐姐莫要泄气,前些日子我从外面购置了火石草,据说能治疗寒症。今日特意熬好了汤药,给姐姐送来。”
菊香打开食盒,将里面的药盅取出。
药香味充溢于整个房间。
“有劳妹妹了,虽不知有没有效,但还是谢过妹妹。”令仪将碗里的药一滴不剩地喝完,心底却止不住心寒。
她到底还是动手了,既如此,别怪她心狠。
药是周嫮生亲自煎的,春药也是他亲自放的。但,他把春药掉包了,放进了赵昌仪的补品中。而令仪喝下的这碗,确是治寒症的良药。
“姐姐客气了,你先歇着,我改日再来看你。”赵昌仪见目的达成,娇笑着离开。
殊不知,她聪明反被聪明误。
送走赵昌仪,令仪以想精心休息为由,撤退了院子外的下人。
一切安排妥当,赵令仪坐在床上等候。
轻纱帐内,她的身影若隐若现。
一刻钟后,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走进她的房间,四处张望后关上房间。
“大姑娘,我来喽。二小姐果然没有骗我,老子今天真能睡一回赵家大小姐,长公主之后,就算死了也值得!”
猥琐的笑声听得人作呕,脚步声离床榻越来越近……
轻纱忽然被劲风吹起,令仪冰冷的脸透着寒气。
男人刚刚扭头去看,就被人劈了一掌,晕了。
周嫮生用手帕仔细擦拭了刚刚动手的手掌,连一根手指都不放过。
令仪没时间开他玩笑,翻出枕边的药,全部塞进那个男人的嘴里。继而,用丝巾擦拭每一根手指。
此时她倒觉得,这个动作十分优雅。
“你真的决定了?她再怎么说也是你名义上的妹妹。”周嫮生妖娆的双目,沾染着嗜血。
“她在这么对我的时候,可有想过我是她名义上的姐姐,更是她的衣食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