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曦吸了吸鼻子,从口袋里伸出手来,却没有去拉他的衣服,而是站在台阶上摇了摇头,轻声道:“谢睿,你拉我吧。”
天桥底下来来往往的车辆交织出一片五彩的世界,相隔几十米的天桥之上却是暗淡的墨色,只有微弱的路灯照亮他们前行的路。
谢睿垂眸,目光落在她莹白的手掌上。
在她离开南桑的那个夜晚,他确信他喜欢上了她。他们只认识了六天,连上帝创造世界的七天都不足,但喜欢这种情绪毫无道理。
理智告诉他他们之间几乎没有可能,感性又驱使着他不自觉地向她靠近。在重逢的24小时里,他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心意,是即便只能到喜欢,也无法停止心动的程度。
他静立片刻,缓缓道:“顾朝曦,我还有半年就要回康城了。驻守在海拔4800米的雪山上,一年只有50天假期。”
从这一次牵手开始,接下去的每一次牵手或许都隔着数千公里的长路和无数个分离的日夜。
顾朝曦笑了下:“谢睿,我从18岁那年开始独自走过了78个城市,一年365天我有300天都在路上。以前是这样,以后也是。”
“我不会叫时间和距离限制我的脚步,也不会因为它们放弃喜欢。”
这世间山河万里,不是叫人胆怯,而是教人勇敢。谢睿看着她,只觉得今夜的月光和星辉都不及她黑色的眸子耀眼。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掌。
从此,再没有放开过。
之后的几天,顾朝曦去了趟S市附近的旅游小镇拍摄宣传视频。
二月底的时节,气温才刚刚回暖,杏花已经开了漫山遍野,环山而建的民宿和茶馆幽静雅致。她在那儿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一场雨。
细密的雨丝打在手背,清凉的温度叫她想到那天夜里谢睿握住她的那双手。
被风吹了半天的皮肤带着些寒气,掌心却是热的。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的满足感从心底蔓延。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会将万物诗篇都变成他的幻觉。
顾朝曦低低地笑了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发了条信息告诉谢睿自己即将完成拍摄返回S市。
她发信息的时候是下午三点,接到谢睿的电话是晚上六点。
彼时,她正行走在人群拥挤的出站口拖着行李从卡包里摸身份证。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她单手划开接听键耸着肩膀、歪了脑袋奋力夹住:“谢睿?”
他站在站台外,一眼就在翻涌的人潮中找到了她的身影。她没化妆,唇不点而红,披散的卷发中混杂几缕彩色的编发,就是狼狈也带着灵气。他上前几步,低声道:“回来了?”
“嗯。”顾朝曦终于在帆布包的内层摸到了身份证,此时正夹着手机艰难地将它往外掏。
谢睿看她跟着人群的队伍慢吞吞地往外走,继续问:“要我来接你吗?”
顾朝曦咬着下唇将身份证在闸口上刷了下,拖着行李闷头向前:“不用……”
“哦……”谢睿笑了下,缓声道,“可是怎么办?我已经来了。”
流动的空间仿佛暂停了一瞬。
顾朝曦歪着脑袋往包里塞身份证的动作顿住,下意识抬头扫视前方,耳下夹着的手机刹那间向下落去。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出现,及时拯救了即将掉落的手机。
顾朝曦呆愣在原地,顺着他袖口处露出的一小节手腕内侧凸起的骨头,抬眸对上一张熟悉的脸。